你相信永远吗？_原创文学_宁乡论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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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：2011/1/7 17:25:4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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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一个永远

画者都是孤独的，当暮色仓皇而降的时候，孤独便在绵绵的静寂中穿透画者

的灵魂，盘旋在无尽的黑暗中。
水木说江南是泡在水中的一幅旖旎的画，我在画上独行，很孤独。
水木习惯在黑暗里画画，是那种浓得化不开的黑暗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勾勒出错综的精美线条。是的，水木可以，可惜没人看得见，包括我。黎明破晓时，一缕晨光仓促地穿透云层，倾斜在那间小小的画室里，一切依如往昔：陈旧的躺椅，清俊的男孩，沉睡的倦容，散乱的画具，还有画布上灵动的色彩…
我说水木你是个了不起的画家，可以画盲画。
水木笑了笑说是夜在画。
我以为水木会说别人是用眼睛画，而我是用心画。然后我就会揶揄他故作深沉，然而水木没有。
江南是水木画里唯一的内容，江南的朦胧烟雨、石拱桥、青石板路、油纸伞、碎花扬裙……在水木的笔下总有另一种诠释。我曾问水木为何只画江南，水木说因为只有江南是活的。千百个问题只有一个答案，于是我知道，在水木眼中，我是死尸，他是死尸，只有江南是活的。
其实水木和我是同一时间开始学习画画的，孩提的我们喜欢并肩坐在田埂上，抬头看着晚霞一点一点消失，然后找出课本中所有可以填上的空白，声称要画出世界上最美的画，把达芬奇、莫奈等辈给气活。然后煞有介事地舞动着手中的铅笔，仿佛明天卢浮宫将会因为我们的画而关门自省。
那时的水木，从不让我看他的画，有一次我偷偷欠起身，想看水木画了些什么，结果我发现水木课本中的空白处依然白得干净，而水木早已闭起了双眼，我推了他一把说水木你怎么偷懒啊！竟然睡着了。
水木说我一直在画，然后拿起脚边的书包，沿着田埂走向那静寂的山村。
后来在陪水木画画的漫漫长夜里，我才知道其实水木真的一直在画。
水木说我们都是在上帝的屁眼里生活的人，上帝随便放个屁，我们就被生活遗弃了。然而我们终究得把遗弃变成另一种恩赐。
我说水木你用词能不能文雅一点，你不嫌低俗啊你。
水木笑了笑说低俗是上帝对我们的宽容，也是我们遗忘的理由。
其实没有人比我更明白水木为何要打这样的比喻，换成是我，也许我也会，水木曾在黑暗中一边埋头涂抹一边对我说，宠儿，其实我一点都不恨我爸，也不恨我妈。起初我恨，我恨他们没有给我一个完整的家，我怕寂寞，真的怕，可他们只给我钱和寂寞，让我自己长大，然后他们离婚，到很远的城市生活，所以我恨过。可现在我真的一点都不恨，只因为江南，知道吗？我发现江南的水土让恨这个东西变得渺小，微不足道。所以我恨不起来，真的，一点也没有。
黑暗中，水木的声音断断续续。黑夜到来的时候，人身上肮脏的故事便凝结淤积成黑色的，纷纷掉落，便成了影子。单纯的人是没有影子的，我想这大概就是我总看不见水木的影子的原因吧！
和水木在一起的时候越来越少，话也越来越少，后来干脆只有沉默了，沉默总是静得可怕，静寂背后的暗流我总看不见，也没有人告诉我，水木也没有。
有一天水木突然对我说，宠儿，陪我到田埂上走走。于是我们静静地沿着田埂，一直走，水木走在我的前面一直低着头。偶尔也会抬起头看一眼壮观的夕阳西下，只是偶尔罢了。落日的余晖给水木的背影镶上了闪亮的金边。看着水木就在这样的阳光中走啊走，水木的背影真的很孤独，或者说一直很孤独，只是我一直感觉不到罢了。看不到听不见并不意味着不存在。
夜幕降临的时候我们走过青石板小径，江南的小巷总是深得悠远，这种悠远让夜色变得更浓重，然而比夜色更沉重的是水木的脚步声，那声音在这悠远的小巷里发出沉闷的回响，仿佛要在瞬间把生活击得支离破碎。声响传到三岔路口的时候，我们见到了两个黑色的身影在缓缓移动，听说阿桃要回来了。
阿桃两个字瞬间变成了无数双结实有力的大手，把我和水木死死地按在原地。
是啊！听说她出去以后就赚了大钱，要把水木也接过去。
阿桃这是造孽啊，好好的偏要离婚，苦了孩子。
可怜水木这孩子，打小就孤苦伶仃的，阿桃早就应该把他接了去的，非要熬到现在。
唉……
唉……
沉重的叹息在深巷中渐渐模糊。消失。静寂的暮色中筑起了坚固的堡垒，刺骨的寒冷霎时包围了我和水木。
我说水木我们走吧！可是转身的一刹那，我看到水木苍白的脸，眉宇间凝结着沉重的忧伤，夜色中有一种晶莹剔透的液体在水木的眼角若隐若现，随着黑暗荡漾开去，刺得我眼睛生疼。
寒冷的子夜，风在黑暗中相互缠绕，我坐在空洞的静寂中，听画笔起起落落，听颜料与画布交融时发出的交响。
黑暗中水木沙哑的声音让夜色为之颤抖：宠儿，我们是朋友吗？
是的，一直都是，永远都是。
可你告诉我，永远有多远。
我想了想，说对不起水木，我不知道。
良久，水木说：你知道吗？江南是我生命中的所有记忆，可是宠儿，我不喜欢离别。
我说我也是，可是我们改变不了这个现实，谁也改变不了。
水木说，宠儿，你不要哭。
我说好。我不习惯哭泣。悲哀是真的，泪是假的。
沉默，比黑暗更可怕千百倍的沉默。我听到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抽泣声，含糊不清。夹杂着画笔摩擦画布的细腻的声响，我突然很想看着水木画画的样子。于是努力睁大眼睛，然而浓重的黑暗吞噬了水木，也吞噬了我。我努力地看呀看，可是什么也看不见，直到我累了。我闭上了双眼，眼泪汩汩流出，滑落。冰冷的液体坠落到地上发出碎裂的声响，然后被黑暗吞没。
醒来的时候，我的目光习惯性地停留在陈旧的躺椅上，水木似乎就在那一刻幻化成飘渺的云雾，随风飘远，要不我为什么在这样光亮的空间里都看不到他呢？
一场雨打湿了水木的画布，绵绵的、绵绵的江南的雨。乡间的田埂在烟雨朦胧中依稀可见。遥远的远方，两个模不清糊的背影，在迷茫烟雨中并肩坐着。
永远有多远？一边是笑一边是哭，一个个日子折叠爱与愁。
永远有多远？这头是生那头是死，我们走在中间观看季节舒展的风景。
永远有多远？一只左手一只右手，柔软的心轻轻一握，永远里的花朵全部盛开。

江南

四维说看天是所有忧伤的孩子共同的习惯，而忧伤的孩子之所以看天，是因为他正在快乐，于是我知道，看天的时候，快乐与忧伤共舞。
江南说看天也许是因为我总找不到看天的理由。
于是我知道，看天是一个永无休止的循环性动作，所以人在死亡的时候总会素面朝天。
很多时候，这个城市的天空总是白得透明，江南对于那种单纯的白总有特殊的眷恋，他说那种白其实更像生命的颜色，单纯而透明。江南看天的时候很认真，起初我会和他说只言片语。后来我发现此时沉默是我们最好的语言，于是我沉默了，沉默地看着快乐与忧伤在江南眉宇间相互缠绕，诚如他陪我画画时所习惯的沉默。
江南说生命是一个流动的过程，我们总得欣赏天空最美的颜色。
我说可是江南，天空不一定总是白色，白色也不一定是最美的。
江南说我知道，其实我也想和这个城市一起发笑，只是我的笑容总是空虚，所以我更希望世界只有两种颜色，天空的白和夜晚无尽的黑。
当江南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，我想起了夜色中的汩汩暗流。江南总会在夜色到来的那一刻准时踢开房门，然后给自己冲了一杯浓浓的咖啡。当夜色完全笼罩的时候，江南抱着一把吉他，坐进浓重的黑暗中，随后夜的空气分子漂浮着忧伤的旋律，江南的歌声偶尔也会随着这旋律荡漾在夜空中。我想江南一定很喜欢这样的夜，我也是。在无数个律动的夜里，仿佛总有什么东西给我似曾相识的感觉，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，我很容易就会忘掉很多东西。
忘了和江南是怎么走到一起的，戏剧的开端总是低调，当故事情节发展到高潮的时候我们才开始慌慌张张拼凑些许的回忆。然而回忆是那么脆弱。一切结果是我们的，过程只是上帝和我们开的一次无聊的玩笑，所以我通常不会去想那个开始。
江南逃课的时候总会带上我，我们穿过苍老的古街，然后进入那些稀奇古怪的CD店，江南总是不厌其烦地翻找各式各样的CD，只是从来都不买。我说江南，再这样翻我们就要被轰出去了，然后我们在店主稀奇古怪的眼神中扬长而去，后来我问江南你在找什么？
江南说我不知道，也许只是喜欢寻找，不过宠儿，似乎穿梭比寻找更让我喜欢一些，不是很清楚，我不喜欢比较。
我说那好吧，我陪你。
这个城市即使在冬天也不会下雪，然而冷风总是肆无忌惮，城市的喧哗总被寒冷紧紧地裹住，我和江南在冬的深处穿梭，仿佛要寻找一个尽头，然而始终找不到，于是继续穿梭。
我以为单纯的幸福就像后视镜的公路，没有起点，没有终点，现实和梦想之间总是存在巨大的永恒落差，梦想总是不堪一击，泯灭在现实里。只是那时我并不知道，也没有人告诉我，包括江南。
冬天的早晨依旧冷得让人庸懒，江南红肿的眼睛让我的心口微微发痛，不知道为什么。江南说宠儿，陪我走走。
冷风从静寂的街角向我们吹来，我们静静的前行，一如既往的沉默，我没有问江南发生了什么事，为什么打破上午不逃课的惯例，江南也没说，只是偶尔会停下来，静静地看天，很认真。那凝固在江南眉宇间的忧伤霎时让我的心莫名的痛楚。我想那天空一定又白得透明，像江南的忧伤。
江南在Yishion专卖店前停了下来，然后买了一条白色的长围巾，毛茸茸的像一团白云，他说宠儿，我帮你带上。那一团柔软的白色把一股肆无忌惮的冷风抵挡在另外一个世界。我看到江南眼中深邃的忧伤淹没在寒风里。
时光里流淌着寂寞的忧伤，夜色到来的时候我们都走累了，江南冲了两杯浓浓的咖啡，然后抱着那把总看不清其颜色的吉他坐进黑暗中。夜，忧郁而冰冷，无以复加的静寂中飘忽的旋律渐渐散开，江南略带沙哑的声音漂浮在黑暗里。我闭上双眼，看到白色的天空，干净而透明。白色的云自天边缓缓飘来，悠闲的漫步、漫步……旋转起凌乱的舞步，在苍穹中独舞……最美的姿态。终于，云舞累了，疲惫的停下，任由风的摆布，消失……
当最后一个音符被黑暗吞没的时候，我触摸到溶解在空气中清澈的忧伤，然而忧伤又被静寂吞没，静寂，是曾相识的忧伤的静寂。
江南说宠儿，你相信永远吗？
我想了想说对不起宠儿，我不知道，我从不敢想过。
江南说我现在突然想要一个永远，一个就够了。
也许会有的。
两个人在一起是因为寂寞，当一个人失去寂寞的时候，另一个就会变成累赘。两个人不会永远寂寞，回忆会。
也许吧。
许久的沉默。
宠儿，你快乐吗？我不知道，听说快乐需要笑容，我不习惯笑。
我也没见过你哭过，没有快乐没有忧伤的人都是傻子，是吗？
也许吧。
江南沉默了一会说，那是我为你写的歌。
我说谢谢。
冗长的黑暗与静寂扑灭了夜的叹息，我仿佛听见含糊不清的天籁。我知道人的听力有时像回忆一样脆弱，越想听就越听不清楚。所有的音符都在悄无声息地填充我的耳朵，江南沙哑的声音在黑暗里漫无目的的游走。
我在临界孤独盘旋
就像你在孤独守侯第五季飘渺的永远
我在天堂离开你寂寞飞翔
就像柔艳的安琪儿
守护你曾经圣洁的理想
我只要一个世俗的心愿
祈求木棉倔强绽放的瞬间
你仰望天堂
仰望天堂里盛开的誓言
听我告诉你
第五季的永远如火焰般绚烂
奔跑，我努力地向前奔跑，精疲力尽地跑上空旷的站台，刺耳的汽笛声划破长空，我对着长长的列车呼喊着江南的名字，当熟悉的面孔出现在最后一个玻璃窗上的时候我想说江南你别走，你给我留下，可我知道一旦开口声音就会消逝在空气里，于是我沉默。列车疲惫缓缓地前行，我看到江南的眼角盛开着透明的花朵。冲出一条路——那么清晰的路。回忆在刹那间驻入我思维的每一个角落，那簇透明的花也在回忆里盛开，年少时光里，有个一直在黑暗里画画的孤独的男孩，他曾问我永远有多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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